諾基亞7700于2003年研發出來,但從未上市。一款后續型號停止研發。2007年,蘋果(Apple)的iPhone引發了智能手機革命,自此以后,諾基亞就逐漸被拋在了后面。而直到去年,諾基亞依然是全球最大的手機制造商。今年9月3日,諾基亞把追趕對手的艱巨重任交給了微軟(Microsoft),同意微軟以54億美元收購其手機業務。
宣布這項交易后,諾基亞總體市值上漲到150億歐元,但與5年前1000億歐元的市值相比,微不足道。諾基亞將保留其網絡設備和地圖業務,以及大量專利和諾基亞品牌的所有權,但它交給美國軟件企業微軟的,一度是芬蘭在企業領域的第一大自豪感源頭。
諾基亞昔日雇員和高管、政界人士、經濟學家以及很多普通芬蘭人都認為,微軟收購諾基亞手機業務的消息雖然令人震驚,但并不出人意料。這項交易最終或許是好事,盡管在芬蘭經濟依然低迷,林業、造船業、造紙業等傳統行業衰退之際,普通芬蘭人很難感到歡欣鼓舞。
原諾基亞總裁、2005年卸任的佩卡•阿拉-皮蒂拉(Pekka Ala-Pietila)總結人們此刻的感想:“在諾基亞身上寄托著很多民族自豪感,失去它帶給人一種傷感,但芬蘭人很務實,他們放眼未來。你必須克服這段傷感期,而不能否認這種感情,然后,繼續向前奮進。”受政府委托,阿拉-皮蒂拉撰寫了一項計劃,闡述如何緩解科技行業重組帶來的沖擊。
芬蘭經濟事務部部長讓•瓦帕沃里(Jan Vapaavuori)深有同感,他表示:“芬蘭是全球最務實的國家,所以已經發生的事情就讓它過去,現在我們得向前看。”
與企業領域更加多元化的其他國家的國民相比,芬蘭人可能更難對這一打擊淡然處之。在巔峰時期2000年,諾基亞提供了芬蘭1%的就業機會,貢獻了4%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去年仍占了企業研發的31%。
諾基亞書寫了一個令人驚嘆的轉型故事:一家生產木材、輪胎和橡膠靴的老企業,在發現手機這種最初作為商業應用工具出現的東西會成為不可或缺的消費品后,把重心轉移到了手機業務,從而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把自己、也把深陷衰退的芬蘭經濟拖出泥潭,重煥生機。
后來是哪里出了問題?在尋找替罪羊時,芬蘭各家小報把矛頭對準了現任首席執行官斯蒂芬•埃洛普(Stephen Elop)。埃洛普本身曾是微軟高管,3年前諾基亞把他請過來,希望在他帶領下實現第二次艱難轉型。這位加拿大人在備忘錄中表示,諾基亞必須跳離“燃燒的平臺”。很快,在他領導下,諾基亞與他的前東家結盟。
他為諾基亞智能手機選擇了Windows智能手機操作系統,放棄了內部開發的系統,也拒絕使用谷歌(Google)快速發展的安卓(Android)系統。他們的想法是,憑借微軟在營銷方面投入的資金和諾基亞的手機與設計,兩家公司有望開創第三個智能手機“生態系統”。他們確實做到了,但從市場份額來看,這一戰略失敗了。同時,諾基亞低端手機(這是其基本銷售收入來源)在中國、印度等市場銷量大跌。
在一片指責聲中,有些芬蘭人聲稱,埃洛普刻意奉行的路線導致微軟成了唯一的潛在買家。然而,盡管近年來諾基亞市值一瀉千里,現實情況卻更加復雜。以前的高管也要擔責,包括在前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約瑪•奧利拉(Jorma Ollila)帶領下在第一次轉型中把諾基亞從幾近被遺忘中拯救出來的一部分人。
隨著21世紀前10年初期諾基亞地位的增強,洋洋自得與官僚作風開始滋生。諾基亞位于赫爾辛基郊區埃斯波(Espoo)的集團總部以“PPT宮殿”著稱,充斥著沉迷于內部政治、喜用微軟PowerPoint軟件進行演示的中層經理??紤]到微軟的收購,這一嘲諷在今天看來非常貼切,也令人傷感。在諾基亞干到了2005年、目前是社會學家的里塔•涅米寧-松德爾(Riitta Nieminen-Sundell)稱,諾基亞的故事就是一出“希臘悲劇”。
如果真的是這樣,芬蘭人希望這出悲劇的下一幕會有精彩劇情。領導開發諾基亞自有操作系統MeeGo、現任初創企業Leia Media首席技術官的瓦爾特里•哈拉(Valtteri Halla)表示:“諾基亞宮殿倒塌了。它曾是一座宏偉的堡壘,倒塌以后,大塊磚石散落的到處都是,人們拿這些還可以做出一些東西。”
涅米寧-松德爾表示:“諾基亞教育了一兩代芬蘭人怎么做國際業務,植入了有志者事竟成的觀念,使人們認識到,我們不是挨著瑞典的小國,而是像俄羅斯一樣強大。”
瓦帕沃里從他的部長辦公室里能夠俯視港口以及位于赫爾辛基市中心的Aleksanterinkatu歷史街區。他表示,諾基亞衰落對芬蘭人自尊心造成的心理打擊比對經濟的沖擊大得多。
芬蘭初創企業和小型科技企業正在試圖印證他的觀點,其中包括游戲公司Supercell(《部落戰爭》(Clash of Clans)制作方)和Rovio(《憤怒的小鳥》(Angry Birds)出自該公司)。另一家是Jolla,員工多數是前諾基亞人,正在開發開源軟件和創新型手機,與Supercell同在一座寫字樓。(Jolla在芬蘭語中的意思是“小帆船”,暗指這是一艘離開沉船的救生船。)
Jolla聯合創始人安蒂•薩爾尼奧(Antti Saarnio)表示,收購消息傳遞給芬蘭的信號是,“是時候覺醒了”,應該給中小型科技企業提供更多支持。Supercell首席執行官伊卡•帕納寧(Ilkka Paananen)在Twitter上發帖呼應這一觀點,在交易信息宣布后,他說“芬蘭需要這個”。
盡管向“后諾基亞時代”的過渡在兩三年前就開始了,一個明顯問題是,即便這些小型企業在發展,也不能指望它們替代過去3年來諾基亞在芬蘭裁減的14000個職位,以及其他過去倚賴諾基亞的工作崗位。
前諾基亞員工埃巴•達利(Ebba Dahli)表示:“最大的一項挑戰是,進行結構重組的不僅僅有諾基亞,造船業和造紙業也一樣。”如今達利是Kaato的合伙人,該公司為外國投資者在芬蘭尋找商機和員工。
阿拉-皮蒂拉關于科技行業前景的報告一定程度上是想充分利用諾基亞所具有的東西,把其在許多不同領域掌握的科技技能應用到電信業以外的行業。
盡管初創企業有熱情,有野心,但在增加就業方面,其重要性比不上微軟以及其他在芬蘭運營的大型跨國企業持續做出的投資。
芬蘭人對微軟收購諾基亞手機業務的交易表面上可能波瀾不驚,但在微軟宣布消息后不久,美國博通(Broadcom)出手救助日本芯片制造商瑞薩電子(Renesas)的芬蘭公司,決定保留北部城市奧盧(Oulu,諾基亞在這里依然是一大雇主)數百人的工作,很明顯人們松了一口氣。
微軟首席執行官史蒂夫•鮑爾默(Steve Ballmer)竭盡全力地向芬蘭政界和諾基亞員工保證,芬蘭仍將是微軟戰略中的重要環節。在赫爾辛基西北部一家諾基亞智能手機設備廠所在地薩洛(Salo),1200名員工中的一位問鮑爾默:“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都會拿到Xbox?”鮑爾默回答會的。
目前在計算機安全企業F-Secure擔任董事的基爾揚德表示,不管這給曾為諾基亞的成功做出貢獻的人帶來多大痛苦,諾基亞把手機業務出售給微軟是合理的。他表示:“諾基亞擺脫了那些可能會溺死整個公司的東西,而微軟則得到了可以讓它繼續推進其移動戰略的東西。”
從長期來看,要填補諾基亞近些年萎縮而在芬蘭留下的窟窿,微軟所需要做的不僅僅是給某些員工發放游戲機,或者投資2.5億英鎊在芬蘭新建一座數據中心。
奇怪的是,芬蘭人認為,這個窟窿可能對某些芬蘭人而言更大——這些人與諾基亞并沒有直接利益關系,但他們已經習慣人們把諾基亞當作一張名片,從巴塞羅那到北京,各地外國人用這張名片來認識他們的國家。既然諾基亞的歸屬已經塵埃落定,諾基亞內外的芬蘭人可能更容易停止盤點過去的錯誤,開始為建設未來努力。
工程師、負責智能手機成像技術的諾基亞副總裁薩穆利•漢尼寧(Samuli Hanninen)表示,當他在一個周六事先得知這一交易時,他“開了瓶啤酒,干了點園藝活兒”。他向團隊宣布這條消息時,問大家有沒有問題。一名工程師舉起手,說道:“我們現在能回去工作了嗎?”

